第一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-《雪中悍刀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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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章一万七千字。下一章大概中午十二点。

    太安城春雨初霁,整座京城仿佛一下子就清爽干净了许多,庙堂再闹腾,那也是官老爷们的事情,老百姓该吃吃该睡睡,大多总还得老老实实过着起早贪黑的日子,不过也有些游手好闲的,不过这些被被贬低为顽架子玩主儿的货色也分三六九等,有本事玩得起花魁的,是头一等,玩名马玩古珍的是第二等,差一些的也该是去玩手钏盘核桃,最不济总得弄几只鱼虫撑场面。可位于京城西南角陋巷斜眼街上的一个年轻人,就彻底不入流了,不过既然住在了升斗小民杂居的巷弄,玩得起好物件那才叫怪事,没能投好胎,就要得认命不是?这个年轻人跟满大街姓张的京城百姓一样,摊上了个离阳名列前茅的大姓,却没能有大出息,成天不见他做正事,除了跟人借钱喝花酒,就只会带着鸽哨瞎逛悠,却连只像样的鸽子都养不起,这搁在太安城,就叫打肿脸也要去穷讲究,连什么都不讲究的穷人都要瞧不上眼,张边关就是这么个谁都可以看不起的浪荡子,在街坊邻居眼里,这个家伙所幸剩下点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,还能娶到个姿色不错的媳妇,张边关也从来不懂知足,依旧不肯呆在家里好好跟媳妇滚被窝,只知道天天往外边跑,早出晚归,空手出门空手返家,就这么浑浑噩噩一天是一天,时间长了,即便心善的老街坊也都逐渐懒得理睬,前不久,姓张的貌似还给人打了,鼻青脸肿得厉害,这几天才消肿,依旧嘻嘻哈哈没个正经,逢人就笑着打招呼,叔叔婶婶殷勤喊着,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搭理他。

    天候越来越热,穿得也就越来越清凉,张边关离家在外的时间顺势也就越来越长,毕竟京城这么大,街上能少得了妙龄女子?这一天临近黄昏,张边关游荡回了斜眼街不远处,听见了头就当弥补遗憾了。至于你张高峡张女侠,只是意外之喜。放心,你喜欢的人,我也喜欢,我却不会跟你抢。”

    张高峡讥笑道:“你喜欢男人?”

    孙寅笑了笑,“喜欢是喜欢,却不是女子喜欢男人的那种,打心眼欣赏一个人,也算喜欢。打个比方,就像我很喜欢首辅大人没能写出‘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’这样的绝好诗词,但他却脚踏实地做到了这件前无古人的壮举。六部衙门,总计四千间屋子,以后豪阀世族子弟越来越少,寒庶子孙越来越多,这不异于前辈李淳罡在江湖上的剑开天门,为后辈开山。”

    孙寅转身离去,悠悠然说道:“想当然觉得别人会喜欢什么,就送给对方什么,好像这就是付出了,却从不问一问对方想不想要,愿不愿收。这种人,再掏心掏肺,也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,自个儿豁达大度问心无愧了,其实还是自私。是在讲男女情爱也好,是在说兄弟交往也罢,都可以去套。因为对人好,不容易,但不算太难,但真的能设身处地去尊重别人,就很难了。古人以知己这个说法来形容至交好友,因此如何才算‘知己’,是大学问啊。孙寅是个蠢人,不知将来千百年是如何一个世道,但是咱们身处的这个世道,还算看得透,浑人不少,可总归还是有些人不重利,不重名,不重好剑不重谥号,不重朋友的好心好意,不重死得其所,不重一家一姓香火传承,乃至于不重一人之社稷江山……”

    张高峡皱起狭长好看的眉头,问道:“这家伙胡言乱语什么,是在骂咱们爹,自顾自成全了忠义二字,却独独对不住了桓伯伯?可后头好像又在夸啊,这岂不是自相矛盾?”

    张边关漫不经心道:“恐怕他自己也犯迷糊,人太聪明了,就喜欢自己跟自己对着干,翻来覆去,两手空空。”

    张高峡瞪眼道:“孙寅胡说八道什么,我不知道,你在骂咱们爹,我还听得出来!”

    张边关解下那只鸽铃,随手丢入锁龙井,做了个玩世不恭的鬼脸,笑道:“爹懒得骂我,我就偷偷骂他,你又不会告状去,我怕什么?”

    张高峡语气沉重了几分,问道:“你真不顺着爹的意愿,去辽东投军?”

    张边关轻轻摇头,“做儿子的,既然帮不上什么忙,总得送一送爹。生儿无非养老送终两件事,我这个儿子总得尽力做成其中一件吧。”

    张高峡坐在井口上。

    张边关一脸讶异道:“跟你说这种事,你也不哭一哭?”

    张高峡平淡道:“我不是那样的女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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