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柳青起身还礼,抱拳一周,直言道:“诸位英雄,小弟卑微低贱,不过是一届草莽,诸位谢言,实在受之有愧,至于这少侠二字么,更是万不敢当。鄙人生性落拓,不羁小节,为人处事又极为散漫,往往都是凭心而做,随性而行,江湖道上有所不为,有所必为,今天遇上这茬子事儿,哪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?”微一沉吟,又补充道:“何况我本不知是你家小姐,如若换做她人,柳青也是一般地作为。区区小事,何足挂齿?大家都不必缅怀于心,各自忘却吧。” 一席话毕,客栈内人人竖指称赞,梁镖头更是挺直了摇杆儿,拍着胸脯朗声道:“好一个豪爽随性!好一个男儿本色!梁某生来最喜好你这等人物,如若不是任务加身,必定要与柳兄弟痛饮一番,不醉不归。”郑峰道:“今日幸得少侠援手,保全俺家小姐清白,镖局声誉,咱们好不感激。日后少侠的事儿,便是兄弟们的事儿,倘若少侠日后在江湖中有了危难,记得咱们便是了。” 柳青心道:“我若再加推辞,未免轻视了他们。”只得拱手道:“如此多谢了!” 正说话间,那小二又从后房回返过来,手中已多了样食盘,盘上大碗小碟,琳琅满目,香气扑鼻而来。只听小二堆着笑道:“爷,您的菜来啦!”说罢,手忙脚乱得一一摆上桌台。 只见用海碗呈着的排骨大面里,放满了猪肉香菜,盖了整整一层,四碟小菜,伴着一品四季如春汤,调味用料,更是无一不全。更可人的,莫过于还有一壶上好的竹叶青正用温火烫着,香气袭人,一嗅便知是陈年好酒。 柳青咽了口馋涎,咂着嘴道:“小伙计,我方才差你随意上些饱肚地来吃,你怎么给我整治的如此精致?”小二点头哈腰:“哎呦客官,您有所不知,这可是俺们掌柜吩咐下来的。”柳青摇头叹气:“实不相瞒,我可不像之前那位大爷一样,挥手便是些官银柜票。”他言外之意是说,自己囊中羞涩,付不起这般饭钱,而“之前的那位大爷”,自然是指唐人英了。 众镖头听闻柳青言语,拍着大腿道:“不打紧,不打紧!”面露喜色,好像终于寻到了一个报偿的机会。小二笑道:“各位爷不必着急,俺家掌柜吩咐了,这顿饭,不收钱。”想来是因方才的一番打斗冲突,让刘掌柜无意间发了一笔横财,高兴之余,便不在乎柳青这点微不足道的饭钱了,当然,这里面想必也有几分感激存在。 梁镖头却道:“要付要付,一定要付!”自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来,似有二两多重,“咚”得一声掷在桌上,又道:“柳少侠的酒菜饭账,全部算在我们头上,掌柜的若是不要,你便代他收着。”那小厮咧着嘴嘿嘿笑个不停,眉毛鼻子拧成一团,欢天喜地接下钱,一口爷爷,一口祖宗地道着谢。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且说张伏虎见几人攀谈甚欢,聊得兴起,便想趁空当悄悄溜走,设法离开这是非之地。怎料自己刚刚猫步起身,便听郑峰一声大喝:“兀那狗贼!哪里去?”这下便如五雷轰顶一般,张伏虎高大的身躯猛然颤抖,再难迈出一步,脊梁上不住渗出冷汗,浸透了衣衫。 列位看官,你道那天门镖局的镖头,当真是些只会喝酒吃肉、舞刀弄枪的匹夫么?原来众镖师虽然和柳青聊得兴起,但又有那一刻放松了对张伏虎地留意?不过是没有空闲去料理他罢了。可如今见他竟有意溜走,便再不能耽误下去。 须臾间,胡镖头、周镖头凌空翻身,挡在门前,阻断他的去路,梁枭则是绕到张伏虎身边,喝问道:“狗贼要去哪里?”不待张伏虎回应,郑峰冷笑道:“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去,连个屁都不曾留下,恐怕不太好吧?” 只见张伏虎齿唇打颤,几欲想开口说话,却紧张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其实要说起来,张伏虎并不十分畏惧这些人,凭他的拳脚功夫,未必在任何一位镖师之下,更何况他师承少林,于少林的内家心法,外门功夫,多少也有些根基,不定不是这些镖头的对手。 可张伏虎毕竟是个老江湖了,他自然知道得罪了天门镖局,会有什么样的下场。再者,他本是个少林弃徒,不仅没有靠山可以倚仗,甚至还有许多仇家欲与自己为难,加之近年来在河北坏事做尽,丧尽天良,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,自己已是众矢之的————真不知张伏虎为何要冒着如此大得风险,重归洛阳。 很快,那喊镖的趟子手候六已挨到张伏虎近处,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,油嘴道:“阁下为何看起来如此面熟?”张伏虎颤声道:“不面熟……不,不面熟。”嗓音沙哑,惊慌失措。 忽见候六一拍脑袋,恍然大悟,兴奋道:“啊!你可是那个……那个近年来威震河北的好汉?哎呀,我怎么记不起名字来啦?”梁枭拍着候六的肩膀道:“哈哈,六儿,你年纪轻,入行又晚,理应多见识下世面。我来为你引荐,你面前这人模人样得畜生,便是大名鼎鼎的‘伏虎太岁’张伏虎,张大哥!以后你遇到人,也可去吹嘘吹嘘,说自己也和冀北好汉见过面,说过话啦。”候六装模装样地道:“啊哈,原来如此,可真是大开眼界了!”两人你一言,我一语,戏弄着张伏虎,拿他做着乐子。 张伏虎无可奈何,只得哭丧着脸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……大哥太抬举俺了。”一阵手舞足蹈,不知怎生是好。 梁枭大笑道:“张伏猫你听好了,在下姓梁名枭,俺最喜欢看热闹了,你方才和唐门的小儿谈天说地,帮腔作势,快活得很么?”郑峰接着道:“哼哼,我的脾气一向不好,遇到不顺眼的人,便想教训一下,可如今却寻不到唐门小儿,也只有在你身上撒气了。” 一旁的胡镖头沉不住气,愤愤道:“郑大哥,你还跟他费什么话,这狗犊子在河北为非作歹,也不知祸害了多少人,今天咱们替天行道,费了他的招子吧。对付这种人,不必有许多讲究。”这会儿客栈中依然有不少看热闹的闲杂人,此刻听胡镖头说“费了他的招子”,都忍不住惊咦了一声,要知道这句话的意思,如若不是挖去人的眼睛,便是挑断人的手筋脚筋,从此武功尽失,成为废人。 话说柳青正在一旁胡吃海塞,此刻听到胡镖头的言语,不由得呛了一口饭,心惊道:“怎得这几个镖头这般狠辣?张伏虎的确是罪该万死,如若他们一刀将他杀了,那也没什么好说的,我定然不问。但又何必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去折磨他?倘若这些镖头当真这么做,我自会阻止。”眼下仍是大吃大喝,把几碟小菜扫了个干净,狼吞虎咽,混不在乎吃相如何。 再说那少女一双柔情的眼眸,仿佛一刻都没有从柳青身上移开,星眼流波,兀自端详着他有趣的吃相,不觉自己巧笑倩兮,唇绽樱颗;气如兰兮,榴齿含香。正是:春色满园自缱绻,花含笑语柳带羞。 但此刻听闻手下人与张伏虎言语冲突,甚至要取他性命,不由得秀眉微蹙。她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,于别人对自己的伤害,总是可以极力忘怀,只留下他人的恩情系于心中。更何况张伏虎不过是对自己说了几句轻薄的言语,她又怎会真的报复?朱唇欲启,正想开口求情,却又被声音打断。 只见张伏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来,道:“爷爷饶命!俺也自知罪孽深重,难以弥补,今日又帮衬着唐家小儿,大不敬了杨家小姐,还望爷爷们开恩,放过小的吧。打今天起,俺一定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……各位都是俺的再生父母,放过小人一命吧!”以头抢地,“咚咚”声不觉于耳,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。 不久前,他还在这里耀武扬威,不可一世,仿佛天下谁都奈何他不得。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他却当着许多人的面,像狗一样跪地求饶,自怨自艾。 ————江湖中口气越大的人,本领往往越小,这原本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其实很多事都是这个样子的。 众镖头方欲出手,梁枭却道:“且慢无妨。”大家便都停了下来。但见梁枭搔着头皮,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,道:“我始终想不通,你在河北如此快活,过着神仙般的日子,又干么吃了熊心豹子胆,重归洛阳?莫非活腻了不成?” 张伏虎灵机一动,虔诚道:“俺听说杨五爷的寿辰将至,所以特地备上薄礼,披星戴月,来助他老人家安康。” 古话言:“千穿万穿,马屁不穿。”此刻张伏虎打又打不得,跑又跑不掉,进退维谷之际,也只好多多美言几句,盼望事情能有几分转机。 谁知那少女“噗嗤”一声,娇笑道:“我爹爹可是闰年建卯月廿十九的人,四年才能落着一次生日哩。何况今年是平年,你又去哪里拜寿呢?”一时间觉得有趣,便顺口说了出来。 众镖师其实也不知道总镖头生辰,总之是没见他过过生日。此刻听小姐这般说道,更是对张伏虎气恼,一齐向他骂道:“放你娘的黄泉屁!死到临头,还不知悔改?” 张伏虎怎知马屁竟拍到了马腿上?当下再不敢撒谎,心中嘀咕:“看来也只好如实招来了……”踌躇不定,缄默不语。此时客栈内的一帮人均在心中捉摸:“怎得这当口儿,他竟会犹豫不决?” 不知过了多久,张伏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,才扭捏道:“是因为这个……”自怀中取出一张质料鲜少,色彩明艳的信笺。 看到这封信笺,众镖头立刻都变了脸色,郑峰更是奇道:“怎么?难道你也是为此事而来?”张伏虎点头,又沉默了一会,才道:“不仅是俺,单凭俺听说的,眼下足以有二百多个武林好手,抵达洛阳了!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