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玉脂腿,青白瓷-《酒剑四方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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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邸外正尽心清扫积雪的老仆虽是衣食无忧,也无旧疾,可还是一时觉得腰间酸楚,稍稍抬起头来,却是在府邸外的深巷里,望见一队衣袍染血,甲胄斑驳的兵卒,犹如一团云雾似策马而来,最后停在沈府前。
为首大将压根不曾下马,只是欠身朝老仆挤出一丝笑意来。
“王庭贺知洲,前来议事。”
正堂里的沈白坡听闻马蹄声,早已令众人退下,只余一位奉茶仆从,神色平静赤脚起身,走到院中安安稳稳等候。
老仆大开府门,十余铁骑并不下马,而是驾马入府。
“贱商沈白坡,恭候王庭铁骑久矣。”
长揖及地。
“衣甲在身不便还礼,”贺知洲稳坐马背,却是侧目朝院内张望半晌,而后神情玩味,俯身居高临下朝沈白坡打量片刻,随后颇为讥讽笑道,“没成想担着王庭半壁盐铁织造铁器,无数大宗生意过手,素来有白坡之上金海流之称的沈白坡,竟是挑了这么处家宅容身,一手把持住胥孟府半壁江山银钱流动往来,令王庭收复失地平添无数艰难,沈大商,你可是仅次于燕祁晔黄覆巢的人物,区区陋室,坐得倒是安稳呐。”
沈白坡伸手替贺知州牵马,浑然没有丝毫不耐,直至到正堂处,才开口接话。
“说白了,鄙人不过是耍钱路数上有那么点不入流的本领,比不上仙家飞天遁地,也比不上那些部族里头的蛮子,动辄拎刀骑马砍人,倘如是胥孟府不放心鄙人,卧榻之侧,又岂能有这么座沈府,怀揣三分商贾道行,卖与上位罢了,又岂敢居于堂皇大庙,将军此话实在羞煞小人。”
聪明人历来知晓审时度势,翻来覆去所说的,无非便是阶下囚,无非便是大势所趋身不由己。
“沈大商也太过自谦了,这叛军治下,无人不晓得你把持调度银钱,更是生财的一把好手,同你交个底,少赫罕本想乘辇前来,亲自见见你这位能令钱生钱的能人,奈何胥孟府上下仍有人不见得老实,虽不该妄自揣度赫罕意,但仔细想来,赫罕从不是嫌手脏的性情,倒是我等做部下的关心则乱。”
贺知州同样也不觉异样,随手将马鞭递到沈白坡手中,毫不客气坐到正堂上座,接过家仆举过头顶的茶汤与瓷碟,目光稍一停顿,就再度恢复平和。
行伍中人不识金贵物,大抵这等夏松一年只烧两三窑的极佳好瓷,还不如一匹好马一柄良刀有用,可贺知州出身,本就是身在洙桑道内,耳濡目染,如何说来都是见过稀罕物的,当下一眼就瞧出这青白瓷,价钱大概要追上等重的足金,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,不动声色。
相顾无言,唯有庭院之中剩余的十余铁骑,胯下马匹蹄动声响。
两人打哑谜,其余行伍军阵之中厮杀的王庭铁骑,自然不能听出其中雅意。
“鄙人听闻,大元西南边关数地,皆开通商先例,想来定然是有些高明人坐镇,本事并不见得逊色于在下,不瞒贺将军,仗打了足有几年,人们往往都晓得那黄覆巢心力交瘁,却没人在意我等这些商贾,同样是被胥孟府威逼,险些折了半条命去,早生退意。”
方才还神采奕奕,眉眼清朗的沈白坡仿佛卸去千斤重担,在贺知州眼前气机瞬息颓废下去,满是不加遮掩的疲态,似乎痴痴等候的便是王庭兵马前来,了却这桩心思,撑住身形不垮的最后一口气就这么瞬息泄个干净,无力靠着藤椅,朝贺知州拱手,勉强一笑,“当下大元,百废俱兴,不论是西境百姓,还是东境苍生,都近乎被战事消磨得形如枯槁,战事骤然加快,也有所耳闻,鄙人斗胆猜测,是赫罕再不愿拖延收复失地的快慢,壮士断腕,不再行那等稳步取胜的招数,这样最好。”
雪花随着正堂里的热气,飘飘洒洒去往更远处,竟是显得这位长相极精明的沈白坡,有了那么几分文弱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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