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窃国者诛-《天行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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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”一声响,却不是我被劈中,那人身后有两个武士举斧下砍,那人的斧头还不曾落下,头顶已被两斧同时劈中。他虽然戴着铁盔,但这两斧同样力量沉雄,这人哼都没哼一声,便被砍得脑浆迸裂而死。那赵晃冷笑道:“郡主说得果然没错,路恭行可能会塞点私货进去的。”
是郡主早就替我安排好了!我心头一热,道:“快走吧。”那个暗算我的人自是路恭行当初安排在内的死士,以防我有何异动。那时我就有点怀疑他会派人进来,果然没错,也幸亏郡主早有防备。
那具死尸翻身落地,战马失了控制,在地上打着转。这人当初在我率军力抗蛇人时,也曾大为出力,如果那时死了,他到死都是个英雄,此时却成了为人不齿的小人了。我不再看他,叫道:“郡主受二太子暗算受了重伤。弟兄们,记着吧。”
赵晃吃了一惊,叫道:“什么?”看来他对郡主也视若天人,可能根本没想到她也会遭到暗算。我只觉眼里又涌上了泪水,转过头,叫道:“快走,没空多说了。”
我催马疾行,一共四十九人在帝都的大街上狂奔而去。今晚执金吾执行了宵禁,路上半个人都没有,我一边催马奔驰,心中默默地念道:“小茵,愿上天保佑你没事。”
我爱郡主吗?直到此时我仍然说不上来,可是泪水却还是涌出了眼眶。迎面风吹如刀,刮得泪水飞溅出去,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,恍惚中,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,不知是她还是郡主。
前面隐隐出现了东宫的宫墙。赵晃忽然道:“楚将军,东宫好像有变!”
黑暗中隐隐听得有厮杀之声。是路恭行先到了!我只觉眼前一花,叫道:“快!快!”又加了一鞭。我的飞羽今天还留在文侯府马厩中,这马虽然比不上飞羽神骏,但也是安乐王府的好马,加鞭之下,一马当先,疾驰而去。
冲到东宫门口,只见门外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批武士,里面还有金铁相击之声。门口有人叫道:“是什么人?”
那人穿的是执金吾的衣服。我也不和他说话,只一拎缰绳,战马一声嘶吼,急急拐了个弯,便向门中冲去。那几个执金吾这才匆匆忙忙地要来关门,但我已冲到近前,长枪一挥,将当先两人搠倒,叫道:“路恭行,你这反贼,快出来受死!”
我喊得很响,东宫里面的大院里已聚集了许多人,尸横遍地,大多身着东宫守卫的制服。听得我的吼声,有不少执金吾转身攻了过来,但我带的这四十八个巨斧武士都是一以当十的勇士,执金吾虽然颇为勇悍,但枪法毕竟生疏,哪里挡得住我们这般猛冲?登时撕开一条血路,已冲到了大殿。
东宫分前后两层,大门进去是一个广场,当中是太子议事的登闻殿,过了登闻殿又是一片广场,然后才是太子的寝宫。我到了登闻殿前跳下马,带着四十八个巨斧武士向前猛冲。虽然也有执金吾前来阻挡,但他们哪里挡得住巨斧武士的神力?
过了登闻殿,一见到太子的寝宫,我就倒吸一口凉气。寝宫前围着一两百个人,寝宫门口只剩了几个人还在力战。这几人想必便是太子那几个枪术极高的保镖,虽然人少,但在上百个金吾围攻之下,他们仍然力战不退。只是寡不敌众,他们已是岌岌可危了。
我顾不得松口气,向后一挥手,叫道:“快上!”率先冲了过去,此时听得路恭行不知在何处厉声喝道:“杀了!”但他命令下得凶狠,要杀我们却大不容易。
我们必须抢在他们攻入寝宫之前冲进去,然而这儿的一批人明显比守在登闻殿外的执金吾要厉害,我刀砍枪扎,当者披靡,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寝宫门口,赵晃和二十余人紧随在我身后,另外的巨斧武士却已被执金吾士兵卷入了。
此时守寝宫的那几个武士只剩了两个还在挥枪阻挡,我冲到跟前时,那人已分不清敌我,竟然挺枪向我刺来。我用枪一把绞住他的长枪,叫道:“我们是来助守东宫的,太子没事吧?”
他定了定神,才道:“是楚将军你啊。太子还没事,快挡住,挡住!”刚说完,嘴里喷出一口鲜血,人也摔倒在地。我顾不得他的死活,叫道:“赵晃,守住门口,我去看看太子!”
赵晃道:“遵命……好家伙!”他一个走神,有个执金吾一枪向他扎来。这一枪老辣圆熟,远远超过执金吾的水准,赵晃一个闪避不及,被那人一枪刺伤了手臂。
我提着枪向里冲去,叫道:“太子,殿下!”本来我还想坚守东宫,但看情形是绝对守不住的,路恭行带的这几百个兵厉害得出乎意料,现在只能带着太子走。寝宫里灯火俱灭,什么都看不清,门外的恶战情景映进来,在寝宫的壁上不住跳动,直如鬼魅。
刚走了几步,忽然听得太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:“楚休红将军,真是你吗?”他倒记住我的名字了。我暗自苦笑,大概也是因为我要娶郡主,他才会记得的吧。我循声过去,叫道:“殿下,快出来,跟我走!”
黑暗中,有个人影站了起来,“哧”一声,有人打着了烛火。触目之下,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,呆呆地怔住了。
有三个女子围坐在太子身边,当中的一个,正是她!
太子惊恐万状,一把拉住我,道:“救驾,楚将军,救驾!”这时路恭行忽然在门外高声道:“楚休红,速将殿下送出,我定保你为侯!”太子听得他的声音,更是惊恐,道:“楚将军,你可是我表妹夫,别听他的!不要听他的啊!”
我一阵烦乱,路恭行却又道:“楚休红,我家殿下极为欣赏你一身本领,只要你识时务,他会答应你一切要求。楚将军,快出来吧,别给甄砺之卖命了。”
一切要求?我的眼角扫了她一眼。昏暗中,我也看不清她的样子,只觉得她镇定自若。当初在蛇人攻破高鹫城,千钧一发之际,她也同样如此镇定的。如果我转投二太子的话,那这个功劳纵不能南面封王,封个公侯总可以吧……
太子忽然叫道:“表妹夫,救救我啊,我封你为侯!”他心急之下,已在乱叫了。我心中一凛,低声道:“殿下,这儿守不住,我带你出去。”
太子忽然一怔,道:“就我一个人走吗?”
我道:“是!”说时,心中也如刀绞一般疼痛。我不知道带太子走了以后,路恭行扑空之下,会不会因绝望对这三个太子妃施暴泄愤,但此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太子忽然道:“不成!”他放开了我的手,站到她们跟前,道:“人生在世,妻儿是我的一切,纵然二弟要杀我,那就让他杀吧。”他本已吓得魂不附体,此时却说得大有气概。如果他肯不顾一切随我逃跑,我反倒好受些,但此时我的心中更加难受。
我是个什么人?在这生死关头,我连太子都比不上!我心中豪气顿生,道:“那好。殿下,今日你便是死了,我就陪你,死得像个英雄的样!”
一说到死,太子却又软了下来,道:“什么?要不……”我不等他再说,喝道:“这儿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?”
太子怔了怔,道:“什么?”这时,她忽然站起来道:“去观景台!”
在微微的烛光中,我看见她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。早就听说她是太子一正二侧三妃中最得宠的一个,也最早怀孕。我的心中一疼,道:“那快上观景台!”
只要是她说的,便是那儿守不住,我也认了。太子倒是眼睛一亮,道:“不错,那儿只有一条小路,快走!”
他倒又来了劲,端着烛台向前走去。她们跟在太子身后,走过我身边时,我抬起眼看了她一眼,只觉得她似乎也看了我一眼,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。
那观景台在寝宫后院,甚是高大,其实是个空心圆柱。因为帝都太大,深宫中住得久了会觉得心烦,因此当初便造这观景台,让不能出宫的下人嫔妃有空眺望远景散散心。观景台都是用巨石垒起,也不是太高,充其量不过十余丈,其实还没有城墙高大,但在帝宫这一带却是最高的了。如果路恭行推倒观景台,那我们便走投无路。只是这观景台极为坚固,单凭一两百个人,不是一两天弄得倒的。
等他们上了观景台,我正想让赵晃他们也过来,但门口忽地发出一声呐喊,执金吾如潮水一般涌入寝宫。
巨斧武士的防线崩溃了!
赵晃没有跑出来,拖着斧头跑过来的只有五个巨斧武士。他们且战且退,这些执金吾本领都相当出色,以巨斧武士之能,居然也只有招架之功。
这些都不是执金吾!以那个只会开酒馆的吕征洋,他绝对训练不出这等强悍的士兵来的。我提枪冲了上去,到了那几个巨斧武士身边,叫道:“快退,跟我来!”
这时一支长枪忽地从一边刺出,一个巨斧武士举起长柄斧架去,枪斧相交之下,他居然一个踉跄,倒退了几步。我吃了一惊,冲了过去,一枪架住那人的长枪。虽然架住了,但我也只觉虎口一热,这一枪之力大得异乎寻常。我失声叫道:“陈忠!”
有这等力量的,除了陈忠,还有何人!我刚叫出,却听得那人应道:“末将在!”
陈忠脑子有点简单,听得我的呼喝,居然还会应声。我骂道:“浑蛋,居然连你也反叛了!”
陈忠一臂受伤,他的伤势比我的左臂上的伤更重,但他只以单臂使枪,我便难以应付了。此时我已明白,现在我们对付的哪里是华而不实的执金吾,而是不折不扣的帝国军!怪不得这两百来人会如此之强,文侯千算万算,竟然没有料到路恭行会带一支帝国军暗中回帝都起事,他原本算定的优势已荡然无存。
陈忠满面羞惭,他是邢铁风的下属,邢铁风被关押后,他这支部队自然也在文侯要解决之列,怪不得路恭行能将他带来。他手上长枪缓了缓,我的枪一抽,已反搁在他的枪上,此时再向前刺去,定能将他刺死。若是旁人的话,我这一枪自然毫不犹豫就刺出了,眼前却是陈忠,我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。
我也是缓了一缓,边上有个士兵忽然一枪向我刺来。此时我的枪还搁在陈忠的枪上,一时间抽不回来,哪里还能挡住,边上几个巨斧武士自顾不暇,根本没机会救我。我魂飞魄散,心知此劫难逃,正要闭目受死,哪知陈忠忽然将身一横,肩头一下顶住那士兵。陈忠的力量比蛇人还大,那士兵又不甚魁梧,被陈忠顶得倒飞出去,爬起来骂道:“王八蛋,你吃里爬外吗?”
陈忠眼里也流下了泪水,叫道:“楚将军,今日我陪你死吧。”他忽地转过身来,长枪一横,又挡住了数人。我没想到陈忠居然会这么做,心头一热,道:“好,陈忠,就算你骗我,我也相信你。”
反正要死了,死在陈忠枪下,也是一样。陈忠是个实在人,他绝不会骗我的,说愿与我一同赴死,那他说的便是实话。只是他转而与原先的同僚为敌,出枪却大为迟缓,只是阻挡,也不进攻。我与陈忠联手,便是与蛇人相斗也大占上风,不用说是对付帝国军了。即使他不愿杀人,有他替我防守也已足够,我压力顿轻,虽然只有七个人,但一时间这上百个穿着执金吾军服的帝国军竟也迫不上来。
我们且战且退,一个巨斧武士手中一慢,中了一枪,登时被乱刃分尸,但我们毕竟已退到了观景台。观景台的门不大,一守住门,能攻上来的士兵更少,守得也更加容易了。我松了一口气,心知已缓了口气,这时路恭行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:“旁人退后,决死队跟我来。”
寝宫中因为多了不少火把,也亮了许多。那些执金吾闻令,齐齐退了两步,从中让开一条路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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