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口舌之战-《天行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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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得十余丈,丁亨利举枪向我示意,高声道:“楚将军,好了吗?”
我也举起枪,大声道:“好了。”丁亨利的礼数倒是面面俱到,又行了一礼,拍马向我冲来。他骑着一匹红马,周身如火炭,配着一身黑色软甲和白色长枪,模样极是俊朗神武。
丁亨利能被称为是五羊城后起之秀,枪法定然不弱,冲过来时边上的人一声喝彩。我盯着他的枪尖,双腿踢了一下马腹,也冲了出去。
马行甚快,以这么快的速度疾冲,看来丁亨利是想一枪决胜负,不会跟我缠斗。他手中的白垩枪平平举着,我已算定,只消拨开他的枪尖,让他一枪刺空,剩下来的便是我的场面了。
十余丈的距离,两匹快马疾驰,只不过一瞬间便碰面了。我的目光已锁定了他的枪尖,我也有自信,只消他进入我长枪所及的距离,定能让他一枪掉下马来。
距离在极快地缩短,他那白垩枪的枪尖在我眼中也越来越大,我估计着已能碰到,突然手一送,长枪已拨到了他的枪上。砰一声响,却如拨到了一块巨石,竟然一动不动。
他的力量居然这么大,不会输给陈忠!
我大吃一惊,丁亨利却在马上一长身,喝道:“中!”长枪如活了一般,突然从下往上挑来,枪尖已对准了我的肩头。
白薇告诉过我,丁亨利的力量极大,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。力量大的人一般速度不会高,但丁亨利力量既大,又快得异乎寻常。他的枪法不见得如何高明,只是这样的力量和速度足以弥补枪法的不足。
难道只是一招我就要被打落下马了?
丁亨利的枪已到跟前了。我心中一沉,身体的反应却比脑子更快,人猛地伏倒在鞍上。到了这时候,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。刚把身体伏低,耳边呼的一声,鼻子里一阵痒,那是白垩枪枪头上撒下来的白垩粉飘到了鼻子里,右边肩头却有一阵热,是被丁亨利的白垩枪擦了一下。
白垩枪伤不了人,但以这么快的速度擦过,皮肤也一定被擦得有点肿,但这一枪我毕竟还是躲过了。现在他一枪刺过,便是我反击的良机,我伏在鞍上,只能反手出枪,手腕一抖,长枪已向他脑后扫去。这一枪力量虽然不大,但如果打中他的后脑,丁亨利也没戴头盔,这一枪多半能将他打晕。
我的长枪刚扫出,周围的人一声惊呼,当中夹着紫蓼的尖叫。但长枪呼一声,却只是扫了个空,枪尖上并没有受力之感,多半扫空了。我将枪一拖,人也坐了起来,开始把马带住。
这第一个照面我就中了一枪,已是落在下风。看来不能以为丁亨利枪法简单就好对付,他的枪法应该说是另一个套路的,并不比武昭老师教我的那种变化多端的枪法威力小多少。
我刚把马掉个头,丁亨利在后面也已带住了马。转过身,我却见他头顶有一片白,看来我这一枪虽然没击中他,枪头也在他头发上扫了一下。
他在马上坐稳了,掸了掸发上的白垩粉,又向我行了一礼,大声道:“楚将军枪法果然高明,佩服。”
我也掸了掸肩头的白垩,道:“丁将军见笑了。”肩头只是有点微微的疼痛,看来伤势很轻微,只怕皮肤也没擦破。
丁亨利道:“楚将军,还要再来一次吗?”
我暗自冷笑。丁亨利那副样子巴不得我再来一次,看来这第一个照面我落了下风,但还能反击,让他也大不服气。我道:“好吧,丁将军小心了。”
第一个照面只能算是试探,这第二个照面才是真正的比试。现在我对丁亨利的枪法已经有了初步印象,此人虽然长相俊美,人也不算魁梧,力量却的确大得异乎寻常。如果缠斗下去,我想我不会输,但这样以冲锋决胜负,我却是大为吃亏。
用二段寸手枪吧。这路枪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出两重力,相当于有两个我同时进攻,这样多半可以抵住他的神力,然后再伺机取胜。我想定了,将右手缩回来一些,双手握住了长枪。
丁亨利因为主要靠战马冲刺之力,他只能单手持枪,另一手必要拉着缰绳,到了近前方才以双手持枪。与他相比,我对马匹没有那么大的依赖,可以不用挽缰。此时丁亨利已掉转马头,对着我,又是一声喝,马如火影,直冲而来。
我的力量不及他,如果再想拨开他的枪尖,那是以己之短,击人之长。既然拨不开,那就干脆只想着如何闪避,再找机会进攻,这才是正确的应对之策。
丁亨利已越来越近,十丈距离,对于快马来说实在微不足道。二段寸手枪虽然神妙,但毕竟是在战马交错的一瞬间连发两枪。与丁亨利比试,战马交错的时间几乎只有平时的一半,我只能不让自己的马跑得太快,否则根本来不及用全这招二段寸手枪。可是如果我的马跑得太慢,力量又会与丁亨利相差太远,而且马一慢,防御起来也更加困难,我必须保持一个正好能让二段寸手枪出手的速度。
很难。但再难,我也一定可以做到!
两匹马的马头已经相接了。丁亨利抿着嘴,左手也已松开了马缰,握到枪杆上。
正是这时候!我左手一送,一枪已然刺出。这一枪刺得很快,我握枪又较为靠后,实际出枪就要比他长到两到三寸。
胜负,正是由这微不足道的两三寸决定的。
我的枪刚刺出,丁亨利的枪也已刺了过来。这一枪是对着我胸口的,两枪相对,几乎同时。但我的枪先发出来,出枪长度也稍比他长一些,这样我就能比他早一步刺中他的胸口。丁亨利一定也知道了此中关键,枪刚一发出,却忽地一沉,压向我的枪头。
两把枪已经相接了。我的枪被他压下后,准头被他打偏,但他还可以抬起枪来,这自然是我不愿看到的。不等他的枪压下,我的右手一滑,左手已向回一抽,长枪忽地收回,手腕一用力,枪尖猛地翻起来,已到了他的枪上。
现在成了我压住他的枪了。丁亨利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,我却松了口气。二段寸手枪的第一段已然见功,现在他已如俎上鱼肉,只要看能不能及时发出第二段了。我左手猛力一推,但刚要发力,却觉枪尖猛地有一股大力顶上来。
丁亨利若是收枪回去便来不及发枪,但他竟然强行上挑。如果我的枪被他挑开,虽然他也多半来不及再刺我一枪,但我也就刺不中他了。要在这个照面取胜,我就只能硬碰硬,压制住他的长枪。如果他收枪回挡,以他的出枪速度,说不定可以及时挡开我的进攻。虽然我的力量不及他甚多,但现在我压住了他的枪,用力要方便很多,我的力量也非比寻常,他一时间哪里挑得开。
我大喝一声,手腕又是一发力,长枪如风驰电掣,直取丁亨利前心。到了这时候,他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,这一枪虽然伤不了他,但如此重重刺中他的前心,丁亨利一定会被我击落马下。
耳边忽然传出一阵惊呼,我眼见这一枪已要刺中他前心,哪知丁亨利忽然向后一仰,竟然平躺到鞍上,随之右边腰上一痛,丁亨利的白垩枪已经顶到了我的腰上。他竟然并不是要挡开我的枪,而是把枪拼命抬起来,仍在进攻。丁亨利这人似乎也是火做的,他的枪法可能根本没有“防御”一说,只有进攻。此时我也没办法躲闪,只能拼命一侧身,白垩枪枪头很柔软,自然伤不了我,沿着软甲划了过去,我的枪却已重重在他胸口刺了一枪。他已平躺在马上,这一枪在他甲上划了道白线,擦着他腮边掠过,两马已然交错而过。
等战马跑到了原先的起点,白薇在一边道:“楚将军,你没事吧?”她脸上大是关切,眼中有些惊慌,紫蓼一样很是惊慌,却是看着那边的丁亨利。我苦笑了一下,道:“没事。”
二段寸手枪虽然见功,但没和我预料的那样将丁亨利挑下马来,我也当真没想到。这第二个照面我虽然占了点优势,却并不明显,腰上同样中了一枪。如果是真枪决战,方才这个照面该是两败俱伤。
丁亨利的枪法没有太多变化,只是快和狠两字,可是我的二段寸手枪同样无法奈何他。看来枪法也如沧海,永无止境。我本来以为以我的枪法而论,现在定不输于武昭老师,但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武昭老师也并不是天下无敌的,枪法的确不能只注重手法。
我抹了把汗,那边丁亨利也擦了擦了头上的汗水,大声道:“楚将军当真名下无虚,要再玩一次好吗?”
我只觉有点气喘。虽然只是两个照面,但花的力气却同恶斗一场差不多了。只是丁亨利既然还在挑战,我不能示弱。我道:“好吧,丁将军请。”
我带过马,正要再冲出去,这时边上忽然有个将领高声道:“丁将军,丁将军!”
这人叫得很突然,丁亨利已在准备冲锋,闻声勒住了马,我也看向那人。此时才看到,那将领边上还站了一个新来的人,大概是方才过来传令的。那人拍马到了丁亨利跟前,大声道:“城主有令,紧急召见丁将军议事。”
丁亨利皱了皱眉,拍马到我跟前,跳下马来,行了个礼道:“楚将军,小将有事在身,今日便到此为止,可好?”
我暗中松了口气。和丁亨利对敌,实在太累了,他被何从景叫走,我倒是有点如释重负。我也跳下马来,道:“好吧。丁将军枪法高强,真是我平生仅见的好手。”
丁亨利笑了笑,道:“楚将军枪法神出鬼没,小将佩服。不过,我还挡得住。”
他话虽然客气,却也很直率,我的话倒显得有点言不由衷了。我脸上微微一红,却也笑道:“幸好,我也堪做丁将军对手。”
丁亨利点了点头,忽道:“我可真不愿成为你的对手啊,哈哈。”他打了个哈哈,脱下软甲,连同白垩枪交给边上一个士兵,对白薇和紫蓼道:“两位段将军,请再陪陪楚将军。小将见过城主后,再来向楚将军谢过不恭之罪。”
紫蓼见他行若无事,道:“丁将军,你没事吧?”
丁亨利掸了掸衣上的白垩粉,笑道:“没关系。”他跳上了马,对方才向他传话的那将领道:“方兄,请你好生招待楚将军,别失了礼数啊。楚将军,那我先走了,还望海涵。”他在马上又向我行了一礼,方才跟着那传令之人而去。
那姓方的将领道:“小将明白。”
丁亨利一走,那人道:“楚将军,要不要再玩两手”
丁亨利叫他不要对我缺了礼数,这人却大是无礼,也不问问我要不要歇歇。我还没说话,白薇在一边道:“楚将军也已累了,方将军,到此为止吧。”
那人脸上有点失望,讪讪地道:“那请楚将军去营房歇息歇息吧。”
看看五羊城的营房倒是不坏,我也可以看一下五羊城的实力。我正要答应,白薇却又抢道:“楚将军很累了,改日吧。楚将军,我们走吧。”
白薇看来有意不让我看他们的营房。我有些不悦,道:“好吧。”
告辞了那人,我率先出了营房,把白薇、紫蓼两人扔在后面。白薇大概也看到了我有不悦之色,跟在我边上出来。一出门,我连话也不想跟白薇多说了。白薇到底是什么用意?只是让我见见丁亨利吗?她心中又在想什么?
正想着,白薇忽道:“楚将军,你有点不高兴吗?”
她的话有些怯生生的。我道:“哪有。现在我们回去了吗?”
白薇低下头,小声道:“楚将军,你是觉得我有意不让你看他们的营房是吧?”
白薇的心思倒也真是机敏。我叹了口气,道:“你是共和军的将领了,我是帝国的人。虽然现在有可能两军联合,但毕竟还是敌人,你不让我窥测军机,那也不能怪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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