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远交近攻-《天行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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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道:“他叫南宫闻礼,官拜谏议大夫。”
李尧天道:“是谏议大夫吗?他应该知道。”他说着又夹了片肉烤了起来。我们两人正自吃着,忽听得有个伙计在外面道:“大人是来找楚休红将军吗?这边请。”
我站了起来,对李尧天道:“他来了。”说着拉开门,正见南宫闻礼走上楼来,我忙道:“南宫大人,这边请。”
南宫闻礼走到我跟前,忽然跪下行了个大礼道:“卑职南宫闻礼见过楚将军。”
南宫闻礼的谏议大夫是文职,论品级,只比我的偏将军低了一级,在这种私下场合也不用行大礼,我吓了一跳,忙扶起他道:“请起请起。来,我给你介绍个朋友,这位是李尧天将军。”
李尧天已经站了起来,向南宫闻礼一拱手道:“南宫大人,久仰大名。”
南宫闻礼微微一笑,道:“李将军的名声才是如雷贯耳。”
我们坐了下来,南宫闻礼一坐下便道:“楚将军,今日叫我来,可有什么事?”
我看了看李尧天,道:“我有一事相询,请问南宫大人,近来朝中有无出海征战之议?”
南宫闻礼眉头一扬,看了看四周,方才小声道:“楚将军轻声。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?”
他虽然没有承认,但这也已经证明确实有人提出要出海征战了。我吃了一惊,也压低声音道:“真有这事?”
南宫闻礼道:“文侯大人向帝君上过一封奏疏,此后便大力征召造船工匠,并征集海图。我虽不曾看到那份奏折,但听人说,文侯大人确有出海征战之意。”
我想了想道:“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现在我们虽然取得了一个胜利,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胜利,帝国军的力量仍嫌不足。在这种时候,另辟海上战线,实属不智。可是我虽然想不通,但却坚信文侯此举有其深意在。
李尧天忽道:“也许,大人是想打通海上战线吧。”
我道:“陆路还不曾打通,现在就要分兵海战吗?那岂不是本末倒置。”
李尧天道:“话不是这么说的。楚兄,你不要忘了,在南边,还有一支至今不知底细的力量在。”
我浑身一震,呆了呆,方道:“是五羊城?”
五羊城的面目直到现在为止,仍然模糊不清。郑昭来与文侯见过一次面,但那次文侯又要杀了他,似乎并不是联手的意思。现在帝国南北交通阻断,五羊城究竟如何也没人知道。这座南方的大城究竟是陷落了,还是仍在苦战,都是个未知数。
李尧天道:“不错,正是五羊城。五羊城至今没有消息,多半还不曾陷落,但我实在想不通蛇人为什么会放着他们不攻,想来想去,最有可能的是五羊城主和蛇人达成了协议,互不侵犯,或者已经投靠了蛇人也不一定。”
南宫闻礼失声道:“什么?这有可能吗?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啊。”
李尧天的脸色甚是沉重,道:“如果五羊城被破,难民定会四处逃散,蛇人再强,也不能将几十万军民杀得一个不剩,总会逃出几个来,我们也会得到消息。现在正因为没有消息,才更加说明了五羊城并无战事。”
我点点头道:“有道理。不过五羊城纵然投靠蛇人,定然也不是真心投降,所以大人才有此议。”
李尧天皱起了眉头,沉吟道:“可是,为什么以前一直不去联系?如果能让五羊城在蛇人帝都败退时出兵,蛇人立足未稳,定然守不住东平城,我们也可以将它们一网打尽。”
他的声音里也大为痛悔。此番蛇人能够突破水军团包围,退入东平城,归根结底就是水军团军力不足。如果有五羊城两万兵助阵,那支蛇人的两万败兵说不定真的能被全歼于大江之上。
我脑海中拼命转着。郑昭那一次前来,究竟是何用意?如果那时五羊城主有携手抗敌之意,文侯又为什么想杀郑昭?可能其中还有什么秘密,只是现在还不清楚。
不去想了,我道:“来,莫谈国事,我们烤肉吃吧。”
南宫闻礼道:“多谢楚将军。”他心不在焉地夹起一片肉,看样子,他对吃东西并没什么兴趣,如果不是我叫他来,他恐怕都不肯过来了。李尧天若有所思地夹起了肉放到石块上,仍在想着什么。我想岔开话题,道:“南宫大人,现在你还忙吗?”
南宫闻礼吃了片肉,道:“卑职只是个闲散之职,也不算忙,帝君又缠绵病榻,我们就更闲了。”
帝君有那么多嫔妃,生过那么多孩子,铁人也要锈蚀了吧,生病也在所难免。太子的妃子虽然没有帝君那么多,可他风流自赏,时常寻花问柳,日后荣登大宝,也一定会谨传“父德”,娶上一大帮嫔妃吧。一想到她也是太子的妃子,我的心头就隐隐作痛,不想再多说,忙道:“太医院难道没用吗?”
南宫闻礼叹道:“虽然君为臣纲,不过说实话,根本已损,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办法。玉馨国师建议清心寡欲,倒是条好办法,只是看来也是文不对题。”
清虚吐纳派追求的是清心寡欲,在帝君看来,清心寡欲以后,大概做人的乐趣也没有了。我心中一动,问道:“是不是现在帝君对上清丹鼎派的宠信增加了?”
南宫闻礼点了点头,道:“是啊。真归国师献过几味丸药,帝君服下后倒是精神大长。不过我听说那些丸药只是治标不治本,最怕的是……”他说到这儿,看了看李尧天,不再说话了。他把我看成郡主的化身,对我是言无不尽,但李尧天还是初识,看来也不想说得太多。
如果帝君真有个三长两短,太子即位后,只怕朝中又要起风波了。至少,江妃一党和太子一党的冲突会加剧,可能二太子围攻东宫之乱还会重演。在现在这种情势下,文侯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。不去理会贵族大臣们的争权夺势,对于老百姓来说,现在这样表面上的平静总比混乱要好。我举起杯子,道:“来,祝帝君早日康复。”
南宫闻礼和李尧天都抬起头,举起了杯子。他们两个眼中同样有种忧虑,多半和我想到一处去了。李尧天道:“愿天下早归太平,万民安居乐业,干杯。”
太平吗?我不由暗自苦笑。太平的日子,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,只怕谁都说不准。
吃喝了一阵,南宫闻礼向我躬身一礼,道:“对了,楚将军,郡主当日命我起草一份文校开禁的纲领,楚将军请你看一下,词句间有何不妥之处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纸,双手捧着递给我。我接过来,不由哭笑不得。南宫闻礼是真的把我当成郡主的化身了吧?我虽然认识几个字,但从没写过奏折,让我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。但南宫闻礼这么说了,我也不好拒绝,接过来看了看。南宫闻礼的字很是工整漂亮,那份奏折写的是帝国七大文校联合开始招收平民子弟,并加办学校之事。我记得郡主说起过,她和文侯联名要求文校开禁,但遭二太子反对。现在二太子不在了,这个提议所受阻力便大大减轻,说不定真会通过。不过,江妃一党只怕仍然会在其中作梗吧。我道:“这么写,通得过吗?”
南宫闻礼道:“通得过。我也请三位尚书看过,他们一致同意。”
邢历被关押后,户部尚书空缺,眼下由户部侍郎暂领其职。为了争夺户部尚书之职,文侯又在和路翔展开斗争,虽然路翔处在下风,但势力仍是盘根错节,依然有一定实力,文侯甚是头痛。我没想到的是路翔居然也会同意这份奏折,也许,路翔是知道不敌,开始缓和了吧,这样倒是好事。我将羊皮纸还给南宫闻礼,道:“说实话,我真的看不出什么来。写奏折,我比南宫大人你可差远了。”
南宫闻礼接过奏折,有点失望地放进怀里,道:“好吧。”可能以前他给郡主看的时候,郡主能一下提出中肯的意见来,我这一点远远比不上郡主,所以让他失望。
又吃喝了一阵,南宫闻礼站起来道:“楚将军,如果没事的话,我要回去将这奏折誊写一份,先告辞了。”
我和李尧天也站了起来,我道:“是吧?好吧,今天把你叫出来,也真对不住。”
南宫闻礼道:“楚将军别这么说。楚将军有命,卑职万死不辞。”
他向我们告辞后下楼去了。等他一走,我对李尧天道:“李兄,我们接着吃肉吧,哈哈,今天吃他一个饱。”
李尧天微微一笑,坐了下来,轻声道:“楚兄,你也真是神通广大,谏议大夫也被你一叫就来。”
我不禁苦笑。如果不是郡主的关系,只怕我根本不会认识南宫闻礼。我不知道南宫闻礼对我是怎么想的,说句不好听的话,他这个人就像是一只忠犬,为了主人可以付出一切,但也仅仅是为了主人,可能,除了主人,他就想不出别的目的了。
吃完烤肉,天色渐暗,我和李尧天走出酒楼时,天边已经亮起了几点星光。我们慢慢沿街走着,各自想着心事。帝都之围解除后,百废俱兴,好像一切和战前没什么两样,但我知道,郡主说的那个新时代,在不知不觉中,已经渐渐地到来了。文校开禁只是第一步,就像滚雪球一样,这个雪球越来越大,这将从根本上改变帝国的吏制。
只希望蛇人这个意外不要打断帝国向前的进程。
我突然想起了什么,对边上的李尧天道:“对了,李兄,你以前不是说过,句罗岛有个圣贤祠吗?”
李尧天道:“是啊。怎么了?”
“伏羲大神真的是人首蛇身的?”
李尧天道:“是啊。我们句罗其实也是从中原迁去的,这圣贤祠据说是根据中原的伏羲祠的样子建造,只是规模小一点而已。伏羲祠大概已经湮灭无闻了吧,你们中原人反倒不知道了。”
我皱了皱眉:“可是,为什么会人首蛇身的?难道上古时蛇人就已经出现吗?”
李尧天道:“这些事就说不清了。年代太久,谁都不知道,不过,圣贤祠里的伏羲大神和蛇人毕竟有些不同,也亏得蛇人硬扯到一处。”
我大感好奇,道:“是吗有什么不同?”
“伏羲大神的像上半身和人一般无二,而蛇人的样子毕竟不太像人。”
“是这样啊……”我想着木昆给我的那块布。那块布上的印子很模糊,只看得出画像上的伏羲女娲神的样子,倒是和蛇人的形状极其接近。如果照李尧天的说法,伏羲女娲真正的样子,与其说是像蛇人,不如说是人和蛇人的混合体,恐怕木昆说的什么四肢人夺了两肢人的世界之类也并不是事实!
一想到这点,我不觉长嘘一口气。听到木昆说过这一席话后,我心中总有些不安,隐隐地有些负罪之感,现在总算要好得多了。李尧天见我如释重负的样子,大概颇觉奇怪,道:“楚兄,怎么了”
我道:“没什么。”如果这世界并不是蛇人的,那么这场战争中略微的一点内疚我都不必了。我这样想着,可是,木昆的样子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木昆虽然是个蛇人,可是他像个人了,可以说就是个人。如果我要杀了它,会不会也有杀人一样的感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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